玛嘉琳

“我生来就是为了斩断锁链”

 我冒着呼啸的风雪,艰难前行在一片茫茫雪原中,前方的路途灰暗、模糊,若隐若现的道路在脚下延伸。


  这一切都让我无法继续前进——灌入喉管的粗糙雪粒,如利刃的寒风割开我的皮肤,我既冷,又疼,双腿终于支撑不住身躯的重量,无力地跪了下去。我闭上眼,感觉一股热热的泪正在眼皮下,浸润我的眼球。


  “我看不见方向,”我说,“这里除了雪,什么也没有。”


  仅有的雪淹没了我的双膝,凝固住我的身体,贪婪地夺走我血管里的热气。


  (我就要死了)


  我低下头,以一个臣服的姿态跪在雪原中,静静地看着灰白茫茫的世界。


  (我就要,我就要……)


  “你在这儿做什么呢?”一个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,如此之近,使我的心脏猛地紧缩。


  我慌慌张张地抬头,于是这双红色的眼睛就这么毫无预警地撞进了我的心里。


  凛冽的风雪在这一瞬间,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,“呼”地停了下来。


  我仰着头,他低着头,两双眼睛就这么直直地对视。


  我张了张嘴,却说不出话。那个流转心头千百遍的名字,在我嘴边又徘徊了千百遍,但就像一个无法打破的魔咒,始终念不出口。


  他向我伸手:“先起来吧……”


  我猛地攥住眼前这只手,以我最大的力气紧紧抓着,仿佛不这样,对方就会消失一样。我的脸严肃又通红。


  “你……”他先是有些吃惊,然后笑了,一个用力把我拉进他怀里,“别这么紧张,我就在这儿。”他的嘴贴着我的耳根,湿热的呼吸吹在我的侧颈。


  我的神情更加严肃了。糟糕的是,越严肃,脸就越红。


  血管里的血彻底解冻,汩汩寒气渗出我的身体,我不再有即将被冻死在雪地里的感觉了,但鼻尖仍萦绕着风雪的气息——还有白桦树的清香以及一点伏特加的味道。


  我把脸深深埋在那件大衣里,一起被埋进去的还有一些破碎的泪珠。


  他的手抚过我的腰肢、肩胛骨、后颈,最后捧起我的脸,叹息:“你瘦了。”


  “……我过得比以前好了许多,”我说,“我们不再打仗了,食物、衣服、权利、尊严都不缺少,这是我过去曾梦寐以求的东西,但一切都在改变——这个世界,还有我自己。”


  “有时候,我真的对自己很失望。”


  他一点没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,那个曾跟在他身后,瘦削、满身伤疤却神情坚毅明亮的青年,此刻正用一双深沉、疲惫的黑眼睛凝视着他过去的老师。


  “那么,我错了吗?”


  “没有。”他几乎是立刻回答道,“你觉得脚下的路是错误的?”


  我摇头,目光投向他的脚边——是泥泞的雪,目光投向他的脖颈——是一道又长又深的伤疤。


  我开始感到羞愧,为我一时冒失的话。


  他望着我,用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诉说——

  

  “我于是这样思索:何必高谈阔论,我们都不是先知,也不是预言家,我们不想升天堂,也不怕踏进地狱门,我们燃烧却没有光亮,像正午的烛火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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